本文作者：李世炜 天津医科大学总医院内分泌代谢科博士研究生

指导老师：崔景秋教授 天津医科大学总医院内分泌代谢科副主任

引言：自身免疫性多内分泌腺综合征Ⅱ型（APS-II）是一种罕见却可能致命的疾病，以原发性肾上腺⽪质功能减退症（Addison病）为核⼼，常合并⾃⾝免疫性甲状腺疾病和1型糖尿病。其患病率仅约1/20000，临床表现复杂多变，极易误诊漏诊。

本文报道一例典型病例：中年女性长期乏力、月经紊乱，新冠感染后突发皮肤色素沉着，最终确诊为APS-II（自身免疫性Addison病+桥本甲状腺炎）和原发性卵巢功能不全（POI）。通过此案例，我们深入剖析APS-II的诊疗陷阱，强调早期识别与多腺体联合管理的关键价值。

病例：乏力、闭经到全身色素沉着的四年历程  

患者基本信息：女性，41岁。

病史关键点：  

第一阶段（4年前）：无诱因出现严重乏力，月经周期延长至30-120天，经量增多伴痛经。外院诊断为“甲状腺功能减退”，予优甲乐及雌激素治疗，症状无改善。

第二阶段（6个月前）：感染新冠病毒（SARS-CoV-2）后乏⼒加重伴纳差，全⾝多处⽪肤粘膜⾊素沉着，体重下降4kg。

⼊院查体可⻅全⾝⽪肤黏膜（颜⾯、⼝唇、⽛龈、⼿⾜、肘部）出现弥漫性棕褐⾊⾊素沉着（图1A）。

图1：A.入院体格检查可见患者颜面部、口唇、舌体、牙龈、双手手指背侧及指甲可见散在色素沉着；B.治疗6个月后随访，患者皮肤黏膜 色素沉着已基本消退

入院关键检查结果：  

1.原发性肾上腺⽪质功能减退症：

早8点⾎ACTH>1250pg/mL（参考范围0-46）

早8点⾎⽪质醇2.99μg/dL（参考范围5-25）

24h尿⽪质醇<22μg/24h（参考范围30-110）

否认外源性激素⽤药史

21-羟化酶抗体（21-OH Ab）84.7 U/ml，参考范围<0.4 U/ml（RSR Ltd，ELISA法）→确诊⾃⾝免疫性Addison病（AAD）

2.甲状腺与卵巢受累：  

甲状腺过氧化物酶抗体（TPOAb）>1000 U/ml→桥本甲状腺炎

FSH 36.37IU/mL，LH 32.53IU/mL（均显著升⾼）

雌⼆醇<10pg/mL（显著降低）→提示原发性卵巢功能不全（POI)

3.影像学支持：肾上腺CT平扫示双侧肾上腺显影纤细（图2）

图2：肾上腺CT平扫图像，红色*显示萎缩的肾上腺

最终诊断

APS-II型（自身免疫性Addison病+桥本甲状腺炎）合并原发性卵巢功能不全

深度解读：隐藏在常见症状背后的致命危机

难点一：为何APS-II极易误诊？

“声东击西”的发病顺序：该患者最早表现为甲状腺功能减退和卵巢功能不全（闭经），4年后才出现Addison病的典型色素沉着。文献显示，70%的APS-II患者中，甲状腺或卵巢病变早于肾上腺衰竭出现，这提示了对不明病因POI患者进行自免病因筛查的重要性。

“沉默杀手”Addison病：早期缺乏特异性症状（乏力、纳差、体重下降易被归因于亚健康），直至应激事件（如本例的新冠感染）诱发肾上腺危象才显露端倪。  

治疗陷阱：若仅治疗甲状腺功能减退（如使用优甲乐）而未补充肾上腺皮质激素，可能加速肾上腺危象发生！  

在欧美等发达国家，自身免疫为Addison病的主要病因，占70%~90%, 在美国、法国、意大利等多国的内分泌指南及共识中已明确推荐使用21-OH抗体作为Addison病的病因学筛查手段，而日本、韩国的报道的Addison发病率近似且低于上述欧美国家，提示可能存在种族或地区因素。我国缺乏相关流行病学调查数据，可能与Addison病发病率不高有关，我国王龙等对Addison病的一项回顾性研究显示，结核感染为首要病因（32.1%），自身免疫病因占20.6%，病因不明的占11.5%。由于我国病因学筛查尚未成熟，AAD的发病率可能被低估！ 

难点二：新冠感染是巧合还是诱因？

本例患者在新冠感染后出现典型Addison病表现（色素沉着、乏力加重）。近年国际多项病例报告提示：

新冠病毒可能通过分子模拟或免疫激活机制，攻击已有自身免疫损伤的肾上腺；感染导致的应激状态，使潜在的肾上腺功能不全显性化。本文患者同样表现为SARS-CoV-2感染后出现 Addison病表现,通过完善21-OH抗体阳性,最终诊断为AAD。

难点三：多腺体病变如何精细化管理？

➤肾上腺替代为核心：

必须教育患者：发热/手术/创伤时需增加糖皮质激素剂量，防止发生肾上腺危象。

➤甲状腺与卵巢协同治疗：

针对该患者予优甲乐50μg/日维持甲状腺功能，雌激素替代改善卵巢功能不全。

➤疗效监测：

治疗6个月后皮肤色素沉着基本消退（图1B），早8点血ACTH从>1250pg/mL降至188pg/mL，早8点血皮质醇升高至45.5μg/dL，24小时尿皮质醇恢复⾄114.88μg/24h。

小结

APS-II像一场悄然而至的“免疫风暴”，其诊断难点在于：

1.多腺体病变可间隔数年发生，首发症状常为非特异性表现  

2.单独治疗卵巢或甲状腺疾病可能漏诊甚⾄加重肾上腺功能不全

3.感染等应激事件是病情恶化的导火索  

临床启示： 

对“多系统内分泌异常”或“单一激素替代疗效不佳，反复发病”患者，需警惕APS-II；建议行21-OH抗体检测用于Addison病的病因筛查，多腺体替代治疗需动态调整，坚持长期随访有助降低该病的死亡率和提高患者生活质量。

谨记：早期识别、精准替代与患者教育，是改写这类罕见病患者预后的关键！

作者简介

李世炜 博士

天津医科大学总医院内分泌代谢科博士研究生

崔景秋 教授

天津医科大学总医院内分泌代谢科副主任，主任医师，

博士研究生导师美国密歇根大学内分泌与糖尿病研究中心博士后访问学者

信源：李世炜, 刘金泉, 任晓军, 刘铭, 崔景秋. 自身免疫性多内分泌腺综合征Ⅱ型 1 例病例报告并文献复习[J]. 国际内分泌代谢杂志, 2025, 45(2): 116-119. DOI:10.3760/cma.j.cn121383-20240223-02038.